【山村梦忆】 6、那一年我离开了小山村(祝康)
【山村梦忆】
6、那一年我离开了小山村
作者:祝 康
语音:原野
为纪念知识青年上山下乡五十周年,我写了一篇回忆录《山村梦忆》,缅怀当年下乡当知青的情愫,重拾当年那些从艰苦中尝得的浅浅的温暖!
目录
《山村梦忆》
1、那辆无情的火车
2、那个偏远的山村
3、那些难忘的记忆
4、那位善良的朝鲜族小姑娘
5、那一夜我学会坚强
6、那一年我离开了小山村
6、那一年我离开了小山村
我在上世纪六十年代末插队的那个小山村现已经不复存在了。留下的只是储存在脑海里的片片记忆。忘不了山村里曾经祖祖辈辈生活着的五十位乡亲们;忘不了十五位同患共难的上海知青兄弟姐妹们;也忘不了集体户后院不远处栓着的几头大黄牛以及它们奋力耕田拉车的辛劳场景;也忘不了每家每户自养的一群鸡鸭猪狗了。这些动物与村民们生产生活息息相关,构成了七道沟里勤劳的山民们与动物、与自然和睦相处的美好图景。如果从仅有的记忆里过滤掉了艰苦与贫穷,那么这个小山村就是一个美丽的人间伊甸园!
当年,为了看家护院,也为了新鲜好奇,我们集体户里也养了一条大黄狗,起名叫“黄黄”。
1974年初冬,集体户的同学们都卖了口粮回上海探亲去了,我因为被贫下中农推荐进厂,体检后正等待县里的通知呢。所以那年冬天集体户里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风雪寒冷的山沟,寂寞难熬的等待,让我真得有了度日如年的感觉。
昨晚山沟里又下了一场暴雪,守候在空荡荡的集体户里,望着彻夜飞扬的大雪,让我有一种说不出的惆怅与失落!
大雪呀大雪,我为何与你有这般浓厚的深情,为何与你有这段剪不断理还乱的因缘?!谁都知道,江南的孩子和雪是没有因缘的,从小也没有见到过几场大雪!大雪,永远是江南孩子心里的梦!可谁能想到,雪这个“冤家”后来会如此地与我结下了不解之缘!也许是因为雪,才会让我与大黄狗“黄黄”在我即将离开小山村的前夜,结下了这一段生死相交的奇缘。
现在开放了,城市里的人也养起了宠物狗,人们与它在精神上建立了相依为靠的关系。那个冬季里,与我相依为靠的也只有“黄黄”了。不过,它不是宠物狗,它是一条看家的狗,很高大、很凶猛,但是非常依恋主人,忠于主人。
记得那是1974年12月22日,七道沟里漫天的大雪一会儿纷纷扬扬,一会儿铺天盖地,下了整整两天了。集体户里早已缺柴禾烧了,快要守着冰凉的土锅台没饭吃了!以前都是两个知青一伙上山砍柴,但是现在户里除了我就是那条大黄狗“黄黄”了。
一早,我看着窗外那漫山遍野漫过膝盖的大雪,看着那没白没黑没完没了地继续下着的大雪,我的脸上布满了愁云,因为冰天雪地里一个人上山砍柴,还是头一次,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连个相照应的人也没有!
没有办法,招工通知书还不知道何时能下达,日子也还得过下去。于是我决定只身上山砍柴去!当然,还得带着大黄狗“黄黄”壮胆!于是我穿上统一配发的军用棉大衣,腰上扎条粗腰带,斜插上一把磨得锋快的大斧头,腿上扎好布绑腿,脚上穿着厚厚的黑棉胶鞋,全副武装、一身行头裹得自己严严实实!我对大黄狗“黄黄”说:“上山吧,弟兄,要不咱俩没有柴火都得受冻挨饿呀!”“黄黄”似乎很懂我的意思,毫不犹豫地从炕上窜下来,激动得伸着舌头,口里呜呜叫着,抢在我前面顶开了屋门,冲向了屋外的风雪里!
我也没有和看牛的李阿爸依打招呼,一说准不让上山了,又得从牛棚里搬柴火,那柴火不是大风从山上刮下来的,也是老头从山上砍下来的呀,用了于心不忍呀。我从牛棚里悄悄牵出一头高大壮实的公牛,套上牛爬犁,带着“黄黄”,冒着大雪上山了!没有人送行,也没有人知道我上了山!
在积雪漫过大腿的雪山上砍柴是个累活儿,快到晌午时分才砍完了一车柴。人说上山容易下山难,特别是大雪后的山道滑得和旅游区的滑雪道一样,一旦牛失蹄子滑下去就停不了啦!那不是走下山,那是滑下山呀!驾着牛爬犁搂着牛脖子飞快地滑下漫长的弯弯的小山道,满天的雪花迷着眼睛,看不清山道道,会是什么感觉?真的是不好玩!
下山的要领我如今还记住的:站在牛爬犁左边,用左手臂死死搂住牛脖子,右手牢牢地牵着牛缰绳,这样才能控制住爬犁的方向并能保证自身的安全!老乡告诉我们说,在爬犁下滑的时候,哪怕被牛拖着走,也无论如何不要松开牛脖子,除非大树把你撞晕!要不然你就会钻到了爬犁底下见阎王啦!
要下山了,老黄牛也知道了危险,能看到它全身的肌肉直打颤,迟迟不肯下山!唉,我那可怜的老黄牛!
为了安全起见,我把腰间的斧子绑在爬犁柴垛上,吆喝大黄狗“黄黄”跟在牛爬犁后面。看一切准备停当,我亮开嗓子,牵了一下牛缰绳,喊一声“驾--”!这阵式如同上战场。这声“驾”似乎也给了大黄牛满身的勇气,它终于拉动了雪爬犁。
我极力控制着牛爬犁的速度,越慢越好。在一个拐弯处,雪道很滑,大黄牛滑倒了,由于重力速度惯性等原因,雪爬犁没能停住,仍然在往山下滑去,而且越滑越快!终于滑出几十米后被一棵大树挡住了,我和老黄牛全被夹在了树缝里,不过还好,雪爬犁的横榬杠子保护了我,身体没有被夹紧。但是我和黄牛全摔倒趴在了雪道上,榬木杠子被牢牢顶在了一根横出来的松树杆枝下,阻挡着站不起身来,只有我能先脱身,卸下爬犁榬木套子,趴下的黄牛才能站起来。
我尝试着几次自救,但是都无济于事。此时大黄狗急得围着雪爬犁团团转圈,向天“汪汪汪”地叫着!
眼瞅着要到后半晌了,风仍然在刮,雪也越下越大!没有办法了,我叫来了大黄狗“黄黄”,指了指山下村庄的方向,拍了拍“黄黄”的后背,猛地推了它一下,“黄黄”似乎领会了我的意思,叫了两声后,顺着来时的爬犁滑道印,往山下狂奔而去!到了山道拐弯处,“黄黄”停住了,回头望了我一眼,我向它扬了扬手,它又调头往山下村里子飞奔而去!
半个时辰过后,我听到了山下又响起了大黄狗“黄黄”叫声,又过了一会儿,只见“黄黄”领着朴队长和牛棚里的李阿爸依上了山。
后记:几天后,我接到了招工通知书,手捧这份不寻常的《招工通知书》,我感恩七道沟的乡亲们,我感恩七道沟里那些与我共同劳作的大黄牛,我感恩我的大黄狗‘黄黄’最后的相伴与相救,我更感恩这一千九百五十多个日日夜夜赋于了我的历练的机会!我手捧着这份普通的却沉甸甸的不能再沉甸甸的《招工通知书》,心绪万千、百感交加、欲喜无笑、欲哭无泪!因为我为之奋斗了五年,为之献出了青春年华!这份《招工通知书》是我的努力后的证明,上面浸满了我的泪水和汗水!
第二天一早,我谢绝了朴队长要用牛车送我出山的好意,背起了简单的行囊,锁好了集体户的大门,把狗牵到了牛棚托付给了李阿爸依。走前,我深情地拍了拍‘黄黄’的脑袋,心里说着再见了,伙计!它低吟着,摇着尾巴。
朴队长和李阿爸依起了大早,把我送到了村口,我让他们留步,挥手道别!就这样,我背上行囊,怀里揣着从上海偷偷带来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那本书,朝着我那天深夜攀爬回村的山崖深情地望了一眼,不舍地却又果断的走出了这条让我哭过、笑过、乐过且又悲过的深山沟!
今写下有诗为证,当年是:孤笛无声奏塞北,步向前、情思回。草屋炊烟仍依旧,情未酬、痴心累。当今是:长白山水相思泪,眉间漏、天池水。山村如空笑语在,相思最是催人醉。
(全文完)
作者简介
祝康,于1969年去吉林省龙井县智新公社长财大队七队插队落户,1974年招工进了国营吉林省开山屯化学纤维浆厂任工人,1977年后在厂工会工作直至2005年退休,退休后入户回到上海。
作品荐读
本文 由作者投稿《知青情缘》编辑发布,转载请注明出处。
坚持推文不易,读完文章的朋友别忘了点赞和转发。
投稿邮箱:
564636138@qq.com